t夜未央t

踏月而来,这繁星便是赠礼

针锋(高吴,短完,BE)

糖心蟹圆:

◇CP高吴。


◇双老师设定,时间线混乱。


◇私设如山,莫有文笔,打脸求轻……








一盘土豆丝,一盘红烧茄子。盛好米,吴惠芬对书房扬了声音:“高老师,吃饭了。”




书房里嗯了一声,中年教授摘了眼镜走出来。揉了揉晴明穴,高育良拉开椅子:“昨天有学生来找你了。”




“找我?江萍还是张媛。”




“不是。”高育良道,“是林振寰。”




“哦,他。”不知道想着了什么,吴惠芬自己笑了。“找我什么事?”




“没什么事,说提名字你就知道他。”高育良道,从镜片后看着吴惠芬,“你得意门生?”




“没有。那学生挺有意思,张老夸过他。”




“……怎么有意思?”




“从大一就跟着我们班上中古史,上个月才知道人家是中文院的。”想了想,吴惠芬又道,“不说这个。——喝汤吗?喝了我弄一个。”




高育良放了筷子。


“不用了,就这样吧。”








第二天清早,高育良吩咐司机开到了汉大。


几年没在这教书,风景还跟以前一样。只不过树高草深,篱墙颓圮,从西楼的台阶走上五层,偶尔有年轻新生擦肩而过,也不会再扬着笑脸问他一句“老师好”。






吴惠芬今天给六班代课,在走廊拐角。走到后门,高育良从玻璃上一看,坐在第一排的就是林振寰。




林振寰身形极瘦,像竹竿搭成的人架子。宽而薄的肩膀,格子衬衫挂在身上,式样极其老土。他手长脚长,头发蓬乱,通身倒意外的干净。——像五六十年代的诗人,高育良想,不是吴惠芬喜欢的那一种。








昨天下午吴惠芬去了印刷厂,高育良刚坐下,门铃被人摁响了。打开门,门外站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,高育良没多在意,带着一贯的微笑道:“您好,请问您找?”




“吴老师在家吗?”




一般来说,找吴惠芬的都是年轻女孩——她很少很少跟异性学生来往。高育良打量过去,男孩个子极高,手里抱着一摞书,头发蓬乱,像在头顶开了一朵大蒲公英。他面带微笑,眼睛大睁着,瞳仁颜色很淡,奇怪地给人睡意朦胧的感觉。




“哦,我爱人不在。”高育良微微一笑,“小同学找你们老师有事吗?”




“没有,没什么事。”那男孩很不好意思似的一笑,腾出一只手在乱发间抓了抓,“劳驾您给吴老师说,有人来找过她。您提我名字就行,林振寰。”




高育良眉心微微一跳,男孩也不等他回话,带着睡梦般的微笑鞠了个躬,摇摇晃晃走出了院门。








“铃”,下课铃响了。等了一会不见人出来,高育良背着手走到前门口,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。




“我喜欢刘克庄。”




他挑了眉头,心倒放了一半。可是没等另一半稳稳地落到腔子里,吴惠芬笑了两声。


“你喜欢刘克庄?看不出来。”




男孩也在笑:“您以为我喜欢谁?”


“我以为你喜欢姜夔。”


“姜夔我就喜欢两首,”年轻男孩说,“一首‘淮左名都’,一首‘月冷龙沙’。”


“年轻人还挺忧国忧民。”吴惠芬笑了,笑完又有些感慨,“刘克庄我小时候不喜欢,现在喜欢了。”


“您喜欢哪首?”


“‘生怕客谈榆塞事,且教儿诵《花间集》’。”


“我喜欢另一个。”林振寰笑道,“您急着走吗?给您背一下您就知道了。”




教室里默了片刻,高育良断定吴惠芬是拒绝了。然而片刻以后,林振寰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来:




“莫信人言,虺不如熊,瓦不如璋。为孟坚补史,班昭才学,中郎传业,蔡琰词章。尽洗铅华,亦无璎珞,犹带栴檀国里香。笑贫女,尚寒机轧轧,催嫁衣忙。”






背到这却停了,高育良忍不住皱了眉头。从前门玻璃看进去,吴惠芬抱臂在胸前,饶有趣味似的看着他。


“怎么不继续了?”




“后面的我不喜欢了。”林振寰摇摇头,“‘帘卷飞燕王谢堂’,格调太低了。”




静了一会,吴惠芬笑了笑,背后忽然叫道:“惠芬。”




回了头,高育良几步走过来。吴惠芬有点意外,既而被他很亲昵地揽住了肩膀。古怪的感觉从后脑攀上来,她要说话,肩骨立刻被稳稳摁住了。中年教授神色温存:


“下课了?今天早晨我起迟了,有事忘了跟你说。”




“……什么事?”




“回家说也不迟。”高育良微微笑着,仿佛现在才注意到林振寰,“这是那天那个……”




“林振寰,”年轻男孩睡意朦胧的脸上挂着微笑,一躬鞠到底,“老师好。”




“你好。惠芬的学生是吧?”


年轻男孩点点头,高育良微笑着对吴惠芬,“你们刚刚说什么了?我听什么瓦啊璋啊的。”




“没什么,随便说两句宋词。”吴惠芬道,又尽力自然地给他理了理鬓发,“育良,走吧,你不说有事吗?”




“没事,聊两句再走。”摁下她的手,高育良对着林振寰一笑,“比不上你们愤世嫉俗的,我最喜欢周邦彦。”




“我不喜欢周邦彦。”林振寰摇摇头,“他写得太圆太老了,美是美,没有生气。”




“哦,是吗,”高育良笑了笑,转向吴惠芬,“你觉得呢,惠芬?”








吴惠芬有点回过味来了。一时气氛静默,林振寰仿佛还在状况之外,睁着大眼睛,淡色瞳仁对着她,带着完全的信任和求知欲。




“……我也不喜欢周邦彦。”




高育良的笑意凝固了一下。吴惠芬道:“……不过他写得的确是好,不像刘克庄,生转硬折。你年龄不大,还是要看点老成的东西。”




林振寰点点头,大眼睛望着她,求学若渴的样子:“那您有周邦彦词集吗?我回家再好好看看。”




“我有。”


没等吴惠芬说话,高育良微笑着,“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。好几个版本的都有,都送给你。时间不早了,我和你吴老师先回家吃饭,有什么话咱们下次再聊吧。”










走了一路,高育良的手都没从她肩膀上放下来。一进家门,像属性相同的磁极,两个人极有默契地退开一步,各自在衣架上挂了大衣。




菜是保姆做好的,现在冷了大半。高育良拉开椅子,相当刺耳的吱啦一声。吴惠芬看他:“怎么了?”


高育良没说话,低头吃米吃菜,吃了两口又放下筷子。




“你跟林振寰什么关系?”




吴惠芬抬眼。


“什么‘什么关系’?”




“汉大才女,中国话都听不懂了?”高育良笑了,“他不是中文系才子吗,张老夸过的学生。连周邦彦集都没有?我看汉大中文系的也是死绝了。”




吴惠芬皱了眉头。高育良淡淡笑着,筷子点了点:“张老怎么夸的,倒屣相迎?放到你这应该改改。扫榻留宾怎么样,吴老师?”




“高育良!”


筷子拍在桌上,吴惠芬抬了声音。高育良不说话了。静默了半晌,把筷子重新拿起来,吴惠芬忽然笑了笑。


“育良,咱们两个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,我不可能给你丢这种脸。”


高育良要说话,吴惠芬笑了笑,摆摆手表示先听她说。


“我不会追求我不了解也不合适的,林振寰也好,当年的别的什么人也好。我从来只喜欢跟我自己一样的,不像你。”




“我?”高育良看着她,几乎有些诧异,“我怎么了?我不了解什么?”




“高小凤啊,”吴惠芬道,“你了解吗?”




高育良转过头去,避免看到吴惠芬的样子。吴惠芬神色冷静,片刻后又笑了一笑。


“你在干什么呢,育良。”




米饭都堵在了嗓子里。生硬,粗砺,恶心。握筷子的手冰冷阴湿,高育良压抑着翻滚的暴怒,眼看吴惠芬好整以暇地端详着他。


“紫外线过敏,非出去晒太阳。糖尿病人,非喜欢喝蜂蜜。自己把自己打碎了,又去别人身上找。”




“你闭嘴。”




“你想找什么呢,育良?你想找的东西,原来你身上就没有呀。”




“闭嘴!” 






碗猛砸到地上,饭厅沉默下去。压住狂怒,高育良迸出一个傲然的笑,脸颊肌肉都扭曲起来。


“我就是喜欢高小凤。单纯,善良。她跟你不一样。”




“对,她跟我不一样。”吴惠芬坦然,“可是你跟我一样呀。”




“跟你一样?”


仿佛热油里溅进一滴冷水,高育良猛站起来。走了两步,他又往吴惠芬脸上直逼过去:“谁跟你一样!”




仿佛还觉得不够,高育良把手撑在椅背上,几乎咬牙切齿地微笑着。


“满脑子阴谋诡计,又要权,又要钱,书读哪去了?离婚不离家为了尊严?吴惠芬,你还知道尊严?”


喘了口气,高育良怒极反笑:“跟二十多的小年轻眉来眼去,有没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?你也配跟我说尊严!”






吴惠芬静静微笑着,偏着头极欣赏地看着他。高育良住了嘴。他反应了过来。怒骂像扔到墙上的弹球,甩出去的时候有多痛快,反回来打在脸上就有多恶心。






这种恶心逼煎着他。他像一个惧怕自己影子的怪人,拼命奔跑着,踩踏着,急于摆脱,试图证明自己与这团阴霾毫无关联。然而这影子永远跟随着,无时无刻不以自身存在相提醒,他跟他深恨的阴霾由来同一,永远不可能相互分隔。








含着无以言表的愉快,吴惠芬微微笑着。




“吃饭吧,高老师。”










——完—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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